因為冒出了美劇版本,引發我想要重溫費茲傑羅(F. Scott Fitzgerald)這本未完成遺作《最後的大亨》的興趣,慶幸台灣“野人文化”早有遠見地交出首次中譯本,讓我在英文原版以外多了更妥貼的選擇,全書嚴謹而富有感情的描述,配置充滿情懷的裝潢,為老故事還原本來氣氛。
相對受眾熟悉,行文流暢佳句處處的《The Great Gatsby》,這部只完成了不到六十巴仙的作品,我認為需要用閱讀一部“過程作品”的態度去進行,表面上是閱讀一個描寫知名電影製片家愛上酷似逝去妻子女子的故事,但我得承認自己更想透過這些章節片段,去瞭解作者本身在人生最後階段的種種。文句之中的各種落魄,卻又懷抱天真自信的執着,去理解他在創作過程的狀態和意圖,我感受到的是每一個段落的字裏行間充斥着快感與折磨,比他任何作品來得更為濃烈。
即使這様,費茲傑羅信手捏來的比喻,便是花開處處。較他的之前的作品,這些比喻往往不期而至,如同劈開雲霧的閃電,讓人眼前一亮之餘,也有莫名的心驚。是那種無法推測作者究竟是如何交出這般絕妙比喻所產生的微妙感受,他已經是一頭痛入心扉骨髓,步向黑暗的漂亮動物了。尋常事物在費茲傑羅筆下都被賦予全新的內涵。路燈,草地,一滴清晨從窗戶滑落的雨滴,桌上的紙,主角眼睛不經意掃過的路人,組成把讀者帶往上世紀三十年代阿美利堅合眾國的元素。殊不知原來那個年代的所謂真實性:每個人所嚮往的權力、金錢、色慾,放諸任何年代都是一樣的。
費茲傑羅終其一生都在進出各種經典與垃圾、名留青史與遺臭萬年、道德與罪惡、藝術與商業的殿堂之中。他知道所有愛情都帶着諷刺,他總是能發現那其中隱藏的交易,同時卻又浪漫至上地,在虛幻中找到了他實在的愛情信仰,如同他筆下的每個主角,等他想要尋回或終究尋回的時候,卻被抓到了地獄或天堂。 這一次的主角無疑不曾墮落,即使他在事業上遭受各種嚴苛的挑戰,還是舉止高雅,從容不逼,可是,在他種種人生挫折中,妻子的死亡與新戀人的離開,給他帶來的痛苦依然是最大的。
在現實世界,即便妻子賽爾妲(Zelda Sayre)已徹底精神崩潰,費茲傑羅依然相信愛情才是人生最大救贖的可能性。相信這和他在人生最後的三年,尋找到了另一段愛情有關, 電影及劇評人謝拉格拉姆(Sheillah Graham)陪伴費茲傑羅走過困頓的三年,她就像過去的賽爾妲,這正是小說裏新戀長得極像逝去妻子的原因。
如果費茲傑羅沒有那麼早去世,他和妻子賽爾妲及新戀人謝拉格拉姆的故事,又會有着怎樣的結局呢?會否改寫了這本未完成作品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