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書店,總會看見以明星做封面的暢銷書,有些是明星自己執筆寫書,有些是作家描寫明星。在林林總總的明星書裏,我們怎樣去分辨好壞?今期《城與書》跟澳門大學傳播系高級導師李展鵬對談,讓大家理解這個出版潮流。
呂:呂珠玲 李:李展鵬
呂: 市面上愈來愈多關於明星的書,像香港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吳俊雄的《此時此處─許冠傑》、香港中文大學文化及宗教研究學系助理教授洛楓的《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都是以文化研究的角度評論明星,學術價值很高。你也是專注文化研究,但你寫的《最後的蔓珠莎華─梅艷芳的演藝人生》卻不是以評論角度,而是訪問梅艷芳身邊的人,這種寫法有甚麼好處?
李: 明星評論是一種有距離的分析,但梅艷芳跟身邊的人的故事很真摯,訪問他們可以把冷冰的評論變成有溫度的人情故事。這種寫法的學術價值也很高,許冠文不再活躍但願意受訪,黎小田記憶差了但盡量回憶往事。評論集幾時做也可以,但要交代《壞女孩》這首歌怎樣誕生、《胭脂扣》如何拍成,只能透過這些當事人憶述,讓以後研究梅艷芳或香港影視產業的人參考,我也在書末增加了幾篇評論文章。
呂: 一本明星書要用評論的角度還是人物訪談的方式,應該是因人而異吧?梅艷芳跟朋友肝膽相照,由別人口中憶述她的事自然動人,但以相同方法描寫王菲會有一樣的效果嗎?最近譚詠麟出了自傳《譚詠麟走過的銀河歲月》,由著名作家蘇美智筆錄,但他眼中的時代變遷頗膚淺,成長故事也不算動人,一本明星書的靈魂源自這位明星的內涵,因此我想每位明星應該各有寫法。
李: 我只寫過一本明星書,不敢說是否只有梅艷芳適合這種人物訪談寫法。如果要寫張國榮,也許訪問他的「麻雀腳」也大有故事。王菲的朋友似乎不多,寫她可能真的有難度,但她的音樂很有個性,也許可以訪問她的創作團隊,但未必有甚麼人情故事,因此用文化研究的寫法可能更適合。不過這也涉及另一個因素,梅艷芳去世了,地位自然提升,要她的朋友回憶一位故人,當然特別有感情。
呂: 明星書通常很暢銷,但也易引來魚目混珠,我最近看了《張國榮─不如我們從頭來過》,作者來自北京,不夠30歲,將關於張國榮的坊間報導和網上資料拼湊一起,繪形繪聲描寫張國榮的故事,誇張到連張國榮跳樓一刻的感受也描寫出來。我寫這個「明星書」專題時有點內心掙扎,這些書是存在的,但我應否跟讀者介紹,畢竟這種寫法很有問題。你對這些書有甚麼看法?
李: 我對這些書深惡痛絕,大陸曾出版《如花─風華絕代梅艷芳》,說是以經歷加感受探尋梅艷芳的內心世界,這種扮傳記的小說會讓讀者信以為真,令人誤解了一位明星。這些書大多在大陸出版,可能大陸讀者不了解港澳資訊,也不太懂分辨資料真確,但作為粉絲一看便知是假的。我建議買書時要了解作者能否訪問當事人、做了幾多資料搜集,還要用常理分析,例如作者不可能知道明星回家後的事。
呂: 另一種明星書是明星自己執筆寫書,這好像是這十年間流行的事,有時令人十分驚喜。我記得古天樂曾經出版《玩具大戰》,寫自己收藏多年的玩具,還專程訪問日本漫畫家和世界級收藏家,十分認真。以前很少明星願意寫書,今天很多明星當起作家,像林青霞退休之後也學寫作,已經出版了兩本書。你認為這個轉變是怎樣發生的?
李: 80、90年代的影視業發展蓬勃,出書收入對明星來說太雞毛蒜皮,大家不會花費心力。現在影視業不再興旺,而出版界要借明星的吸引力推廣新書。林青霞的文章寫得不錯,以前我們只重視她的美貌,現在讀者可以窺探她的靈魂,走進她的世界。其實換了鍾楚紅或張曼玉執筆也會勾起讀者興趣,因為人們對明星的好奇歷久不衰。
呂: 但今天人們不用再對明星好奇,我從臉書知道何韻詩在某個國家的旅途上剛發生了甚麼事,我們買這些明星的書,反而似是表達一種實質支持吧?
李: 你說得對,這個年代的明星很容易跟我們分享自己的看法,例如鄭秀文的書講述自己以宗教克服抑鬱症,或葉蘊儀的書寫參與社運的國際明星。這個年代的明星寫書重視主題,也配合自己的特質,一本好的明星書讓你看到一個社會時代。我覺得了解明星其實也是了解自己,因為我們喜歡某個明星,總是因為他觸動了我們某種性情,整件事就變得更有趣了。